當全球正面臨通膨威脅,箭在弦上準備啟動升息之際,日本彷彿成了局外人,不但通膨連個火苗都沒有,日本央行還打算延長量化寬鬆措施。結果就是,日圓貶到創23年新低。

今年日圓一路走貶,9月底貶勢加劇,10月20日下午,台銀牌告的日圓現金賣出匯價,一度跌至兌新台幣0.2469元,為1998年8月31日以來的新低。

日圓匯價跳水,引發「囤日圓」風潮。第一、台銀、合庫等大型公股銀行,近期日圓現鈔賣匯量大增5、6倍之多,各銀行緊急調度日圓現鈔,避免被民眾搶購一空。

但這波日圓貶勢,恐怕只是開始,離谷底反彈言之過早!

投資人做空日圓,做多美元

「日圓貶勢在1年內恐難改善!」台新銀行首席外匯策略師陳有忠表示,現在不用搶便宜,急著買日圓,他預計未來兩季,新台幣1元將可換到4.3日圓,也就是1日圓只能兌換新台幣0.23元。

換句話說,現在用新台幣1萬元可換到約4萬1千日圓,未來兩季,則有機會換到4萬3千日圓,多出2千日圓,多賺近5%,可以在日本多吃一碗拉麵。

國際大型金融機構紛紛看衰日圓。花旗最近出具一份名為「日圓將貶到什麼程度?」(How far will JPY weaken?)的匯率報告,指出根據該行的數據發現,國際投資人正在做空日圓,並同步做多美元,目前看來,日圓被拋售的壓力不太可能輕易消退。

截至10月29日,1美元兌日圓匯價為114,10月累計升值了2.4%。該份報告預估,在最壞的情況下,1美元兌日圓將超過116,也就是相較目前,日圓兌美元將再貶值約1.7%。

小辭典:渡邊太太
  • 2002年至2006年,日本央行的零利率政策成為常態,民眾為了保住財富,興起借日圓、買外幣的利差交易
  • 「渡邊」是日本常見姓氏,故英國《經濟學人》將這些熱中利差交易的日本散戶,稱為「渡邊太太」

油價飆、美升息,日圓有壓

其實,日圓積弱不振的主因,反映了全球兩件大事:第一是油價狂飆,第二是美國升息在即。這兩件事,都跟通膨脫離不了關係,也為日圓帶來沉重的貶值壓力。

首先,日本對能源進口的依賴極深,該國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氣進口國,也是全球第4大的原油進口國。

日本向國外購買能源需要美元,然而,國際能源價格近期翻揚,布蘭特原油期貨一度站上每桶86美元,創7年新高,意味著日本需要更多的美元,才能買到昂貴的能源。

對美元的需求急增,相反的,就會打壓對日圓的需求,造成日圓趨貶。

今年以來,油價一上漲,日圓就會走貶,兩者的走勢高度相關,換言之, 油價續漲,疲軟的日圓就難以翻身。高盛最新出具報告,上調對油價的預估,從原本每桶80美元上修至90美元。

現象1》油價一漲,日圓就跟著貶
現象1》油價一漲,日圓就跟著貶(圖表製作者:韓化宇)

現象2》美日公債利差,與日圓走勢一致
現象2》美日公債利差,與日圓走勢一致(圖表製作者:韓化宇)

另一個助貶日圓的因素,就是美國飽受通膨威脅,升息迫在眉睫。

高盛預估,美國聯準會將在明年7月升息。但相對而言,日本央行在10月28日公布的最新利率政策季度報告,暗示量化寬鬆退場時程可能延後,主因是經濟陷在通縮泥淖中,難以脫身。

因日本利率持續躺平,這也導致美、日市場的利差將擴大。

這可從10年期公債殖利率看出端倪。今年10月底,美日10年期公債殖利率的利差,一度擴大至1.61個百分點,創下3月底以來新高,而反觀日圓兌美元匯率,卻積弱不振。

為什麼美日利差擴大,會助貶日圓?原因在於,日本的「渡邊太太」們大舉借出幾乎沒有利息的日圓、轉而買進利息較高的美元資產,進行利差交易,這加劇資金從日本市場流出。

陳有忠表示,日圓是全球最大的融資貨幣,一旦美債殖利率走高,借日圓、買美元的利差交易就會更加盛行,進而壓抑日圓的走勢。

除美國外,連出現負利率的歐洲,央行都已經扣下升息的扳機。日本與歐美的貨幣政策背道而馳,這讓日圓轉強的動能,更加微弱。

瑞銀證券日本首席經濟學家足立正道曾對外指出,日本央行猶如全球升息趨勢之下的局外人,預計寬鬆政策至少要到2023年4月、即日本央行總裁黑田東彥任期屆滿之日後,才有機會退場。換言之,日圓短期內要谷底轉強,恐怕沒有那麼容易。

那麼,日圓貶值對台灣產業有什麼影響呢?

恐掀台、韓競貶的骨牌效應

台經院研究員邱達生表示,日本是台灣第二大進口國,兩國之間的產業結構,多屬於上下游之間的關係,且出口結構相似度也不如台灣與韓國高,故日圓貶值有助台灣廠商降低向日本採購的成本,對台灣整體是有利的。

雖然利大於弊,但對部分產業,衝擊仍然不小。例如,產值高達上千億、且好不容易迎來景氣春燕的工具機業者,即是日圓重貶下的最大苦主之一。

「(日圓貶值)對台灣工具機產業當然殺傷力很大!」台灣區工具機暨零組件公會理事長許文憲表示,台灣工具機產業在亞洲最大的競爭對手,就是日本與韓國,現在日圓重貶,新台幣卻升值,出口競爭力下滑同時,又要承擔原物料成本及海運運價的大漲,「我們現在是椎心之痛、寢食難安!」

日韓產業相近,匯率走勢多數緊貼
日韓產業相近,匯率走勢多數緊貼(圖表製作者:韓化宇)

不過,日圓貶值,韓元、新台幣都不容易置身其外。邱達生便提醒,日圓若再持續重貶,必須觀察會不會引發韓元跟貶,間接影響新台幣也貶值。

2014年11月5日,韓元重摔至當年新低,當時彭博報導分析,韓元大貶是為了回應日本央行宣布擴大貨幣基數後引發的日圓重挫。報導並引述分析師觀點稱:「市場都在緊盯,韓國當局不爽日圓急貶,接下來會出什麼招?」

韓國與日本的出口相似度高,競爭激烈的產業集中在汽車、鋼鐵、造船等重工業領域;台、日雖分屬在產業鏈上下游端,但台、韓之間卻在出口上激烈競爭,因此當年日圓大貶,先是引發韓元跟貶,接著新台幣被迫加入戰局,演變成3國貨幣競貶的骨牌效應。

數據顯示,該年11月日圓兌美元累計貶5.6%、韓元貶3.7%、新台幣也貶1.8%。

2015年12月《台灣銀行季刊》刊出的論文〈大數據資料下新台幣匯率與日圓、韓元之連動研究〉,該文指出,經統計分析後發現,台、日、韓的匯率的確「有高度同向且具波浪走勢」。

今年日圓、韓元有亦步亦趨的現象。日圓貶到23年新低,且日本央行仍無停止資金派對的打算,日圓積弱難振,引起市場關注,7年前3國貨幣競貶的骨牌效應,會不會重演?

尤其,現在尷尬的是,台、韓皆面臨輸入性通膨的威脅,引導貨幣貶值恐會助長通膨氣焰。在日圓獨弱格局下,兩國央行也必須在「穩定物價」與「維持出口競爭力」之間,做出取捨與平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