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規劃比賽,監看時間,預測在何時得通過幾公里,估算一路上該補充多少熱量。我沒用到高深的數學來計算,這比較像是——某種我習慣的心態。」剛獲得奧運女子自行車公路賽金牌的Kiesenhofer這麼說。

她的雙重身分引起人們熱烈討論:業餘自行車手與職業數學家。

攤開Kiesenhofer學經歷,都是在歐陸、甚至全球的知名大學完成。大學讀維也納科技大學(TU Wien)、後來去劍橋大學念碩士、然後到西班牙加泰隆尼亞理工大學獲得數學博士學位,目前在洛桑聯邦理工學院(EPFL)做博士後研究員。不過,如果仔細看,可以從她在劍橋大學經歷中特別列出的「劍橋大學自行車社團」、「劍橋大學三鐵社團」,嗅出一絲運動氣息。

Kiesenhofer原本比較喜歡鐵人三項,但後來因為受傷,在2014年改成主攻自行車。儘管曾經加入職業隊伍,但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。這次的東京奧運,不管是設備還是訓練,她全部都是自己來。

「我打算最一開始(kilometer zero)就要衝出去。不過這是我比較不能保證的,因為我不擅長在主車群中騎車。我很慶幸我做到了。」

Kiesenhofer從一開始就與幾位選手組成領先小隊。但隨著時間過去,人數逐漸減少,以幾位荷蘭代表選手為首的主車群在後方追擊,給了Kiesenhofer巨大的壓力。最終,她在距離終點40公里處加速,脫離只剩3人的領先小隊,獨自邁向終點。

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因為獨行在調配體力與所承受的空氣阻力等各種面向,都相當挑戰。Kiesenhofer一度認為自己會被追上。

「我有一點害怕,我已經竭盡全力了。」好在,她擔心的事情沒發生。

事後專家分析,這固然是Kiesenhofer的實力,可同時「沒有無線電通信」也成了關鍵因素。原來,職業自行車比賽時,選手都會配戴耳機,透過團隊了解全場的即時狀況,但奧運禁止使用無線電。所以當奪牌熱門的荷蘭隊伍追上被Kiesenhofer拋下的兩位選手時,她們就以為掌握了金牌,最後銀牌選手van Vleuten抵達終點時,舉起雙手為自己慶祝,過了一會兒才被告知(註1),75秒前,Kiesenhofer先一步抵達終點了。

回顧這場比賽,就像Kiesenhofer說的,這面金牌跟高深的數學沒有什麼關係。有媒體報導她在7月初tweet上分析自己體溫狀態,認為這是數學自行車選手的展現(註3)。不過,對照她上個月才發表於《Communications in Partial Differential Equations》的論文“Small data global regularity for half-wave maps in n = 4 dimensions”

你會發現這終究跟她的數學專業沒有太大關係。不過,或許也像Kiesenhofer說的,是長久的數學訓練,讓她養成了凡事精確、預測規劃的習慣。也因為充分的規劃,讓她能夠在沒有隊伍的幫忙下,較不受資訊不足的影響,同時還能獨自擬定策略,獲得金牌。

行文至此不禁想著,數學研究常常是一個人獨自、漫長的思考之路。

證明出費馬最後定理的懷爾斯曾說過:「我能給出關於我研究數學的歷程最貼切的描述,就是進入一棟大房子。當一個人開始探索第一個全黑的房間時,裡頭一片漆黑,他會在家具中邊跌倒邊摸索。漸漸地知道家具的位置。6個月後,你會找到開關並且打開燈。開燈的那一瞬間,整個房間被光線壟罩,你終於,能清楚地看見你站在哪裡。」

有過類似經驗的Kiesenhofer,會不會在最後40公里的獨騎之路上,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:就像過去獨自面對的各式各樣數學問題,雖然看不到終點,可只要保持平靜、專注於眼前的任務,專注於自己能做到的事情。

終究,這些努力給了她回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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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1:查資料後也很同情van Vleuten,38歲的她在4年前也是奧運奪牌大熱門,但卻因為比賽時發生嚴重車禍退賽。這次通過終點,興奮的認為自己終於拿回4年前錯失的金牌,卻被這樣告知,當下心情一定非常複雜。

註2: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van Vleuten跟荷蘭車隊那樣不知道Kiesenhofer的存在,銅牌得主Elisa Longo Borghini比van Vleuten晚了14秒抵達終點「我知道我是第三名。」她這麼說。

註3:我在想這樣的科學訓練應該是許多自行車選手都會的,不過畢竟不是這個領域的專業,期待相關大大的解釋。

註4:選了一張認為能同時展現數學家與自行車選手氣質的照片

*本文授權轉載自「數感實驗室

責任編輯:易佳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