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據日本內閣府公佈資料,日本全國15歲-64歲人口中,有115萬人待在家裡足不出戶的時間超過半年以上,這些人被稱為「繭居族」(引きこもり)。雖然當中7成以上是男性,但有學者認為,內閣府的定義中,沒有把待在家裡做家事、養兒育女、照顧年老長輩的人一起算進去,這並不妥當。如果把這群人算進去的話,繭居族的人數不但更多,且女性比例也可能增加。日本女性在疫情期間裁員情形嚴重,不僅沒了工作收入,還得負責家中長輩的看護問題,尤其在日本的社會環境下,沈默、寡言、內向的女性很容易成為繭居族,有時在家一待就是幾十年。

今年29歲的井原萌現在是一家飯店鐘點工,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房務清潔。從小,他跟著爸媽和弟弟住在一起,一家四口的人口結構並不複雜,但小萌跟家中成員的感情卻不太融洽,他從小就是一個很安靜的女生,他的爸爸是一個凡事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,媽媽則是為了貼補家用,天天都去隔壁的超市工作,回到家裡也沒時間管小萌到底在想什麼,更別說一天到晚往跑的弟弟了。

高中畢業後,小萌選擇進入短期大學念了2年書。「畢業前,學校老師曾經問我,將來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?我想了半天,覺得都還好。」於是小萌畢業之後,隨便找了一家清潔公司的工作,沒想到一待就是6年。

工作6年,幾乎沒跟同事往來

跟他同期進公司的另一個女孩,受不了每天要接觸各種洗潔劑、消毒水,不到半年就離職了。留在公司的,幾乎都是比小萌年紀大一兩輪的阿姨們。小萌被指派負責一家綜合醫院的清潔工作。每天早上7點到醫院,開始一天的工作,擦地板、洗廁所、清浴室,午休1小時吃飯,繼續工作到下午4點。對小萌來說,每天只要默默按照固定進度把事情做完,除非有緊急事件必須回報,不然小萌可以整天在醫院裡,一句話都不說就把事情做完。後來,小萌又被調到辦公大樓打掃,「雖然改變了環境,做的事情其實差不了多少。」

直到2年前,小萌忽然覺得打掃工作好無趣,他想要離開這個環境。「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麼事情驅使我離職,大概是這6年來,我一直沒有辦法處理蟑螂這些小昆蟲。」小萌跟主管提了辭意,沒想到主管也沒任何慰留的意思,直接在辭呈上批准,只說了一句話:「這段時間你辛苦了!」

6年來,小萌跟這群一起打掃的阿姨們也沒什麼往來,有些阿姨們聽到小萌提辭呈,只是淡淡地說:「你們年輕人,還有很多機會,不要在這裡浪費青春。」唯一關心小萌離職的,是他那個喜歡刨根究底的爸爸,雖然小萌覺得他很煩,但是至少有個人願意聽他說話,於是小萌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爸爸聽,沒想到爸爸聽完後只回了一句:「你接下來要幹嘛?」

小萌知道,他不該對他父親有那麼高的期待。於是他走進房間,把門關上,就這麼在家裡繭居了1年半。

長達1年半的「透明生活」

這段期間,小萌每天都關在房裡上網,除了吃飯、上廁所,她幾乎不踏出房門一步。「剛開始時,也沒想到要一直待在家裡,我還曾嘗試著要去美術館或是博物館,可是『方向音痴』的我,永遠搞不清楚東南西北,當然也不可能考張駕照,開著車到處去玩。」

尤其是每次出門,一遇到左鄰右舍的三姑六婆,他們總愛問:「你現在在哪裡上班啊?有沒有男朋友啊?」煩都快煩死了。漸漸的,小萌乾脆待在家裡不出門,他唯一跟外界溝通的管道就是社群平台,網路上偶爾會有些不認識的人,在他的貼文按個讚或是留個言,這些陌生人的肯定,對小萌來說是他維持自信,知道自己不是透明人的僅存方式。

直到29歲那年,他忽然發現似乎不該繼續這麼下去。他上網找到了一個專門輔導繭居族走入社會的非營利組織,鼓起勇氣寫了封郵件給他們。NPO的輔導員邀請他到辦公室來聊聊。

「跟他們聊完之後我才發現,原來我不是不喜歡說話,而是沒有人願意專心聽我說話。」小萌的爸爸只會告訴他「你該怎麼做」,而小萌的媽媽則是忙到整天沒時間跟他說上話。原本就話少的小萌,因此漸漸「習慣」了不跟人溝通說話的日子。

透過輔導員準備的課程,小萌才慢慢找回自信。至少,他現在在飯店當房務清潔人員,會跟其他同事們說說笑笑了。

責任編輯:李頤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