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一個人事業有成，發了財、有用不完的錢時，往往會展現出他真正的本質。
比方說華人，發財之後通常會買下大量的房產留給子孫；不少國際巨星或運動明星，發財後就花天酒地，嫖賭飲盪吹，包養小白臉或情婦；有些人則是奢侈浪費，炫富享受虛榮。有些人發財之後會去選總統，有些人發財之後會環遊世界四海為家，有人發財了就去當蝙蝠俠，也有些人發財了就不問世事，回鄉每天種田做木工。
然而，這世上有一小群人，他們發財之後，想到的卻是漫漫星空。近年因為電動車特斯拉而聞名的馬斯克（Elon Musk），就熱衷於投資民間宇航，期望有一天能火星殖民。
比較少人知道的是，以電商聞名的Amazon老闆貝佐斯（Jeff Bezos），也投資了一間叫作「藍色起源」的公司20年以上，那公司的目標也是太空殖民，只是目標不是火星，而是覺得人類應該住在有人工重力的太空殖民地裡，就是你在《機動戰士鋼彈》裡看到的那種。
你會發覺，貝佐斯和馬斯克這兩個傢伙其實很像。如果你有看貝佐斯的舊照片，會知道他以前是個小個瘦子，但到中年後，反而因為健身長了不少肉，馬斯克的造型也近似。其實他們理想中的自己，就是美國60、70年代的超級英雄。然後他們有錢了，就是會投資太空事業這種能圓人類夢想的產業。
懷抱太空夢想的一代人
有人說馬斯克是真實版的鋼鐵人，其實美國那個世代的的網際網路企業家，內心多的是鋼鐵人。因為他們都是在同樣的時代、同樣的水土中成長的，是我們所謂的太空年代。
太空年代是太空競賽的副產品，1969年，人類第一次登陸月球這個壯舉，深深烙印在這1、2代人的心裡。才沒幾十年前，人類才剛能飛上天空，這麼快就到了太空。因此，這一世代的小孩子們，開始望向了星際。
科幻題材走向大爆發，《星艦迷航記》與《星際大戰》大受歡迎，電腦科技也走進了最快的發展期，在1950至1980年代成長的小孩子們，相信科技會奇蹟性的發展，而且能解決我們現在所有的問題。
現在的年輕人未必能想像，人類曾經對太空有多大的憧憬。在我小時候的年代，不少小孩子都夢想著，將來有生之年可以踏足太空，甚至是星際旅行。在當年，流行的是科幻讀物，電影多的是太空題材，遊戲也常是宇宙射擊。日本的巨大機器人作品，也多的是關於星空的圖書。我們那麼熱衷於太空探索，並相信人類正走向建立星際文明。
在科幻作品裡的2015年、2020年，月球基地、火星基地都應該存在了，甚至已經接觸外星人、飛出太陽系。
在這樣文化下成長的小孩，不少人都想成為科學家。現在我真的沒聽過什麼少年想要成為科學家了，大家只想當網紅，然後就是公務員。
貝佐斯、馬斯克承載的，是一大群老去孩子們的夢
在我小時候，想要成為科學家的小孩是很多的，我們希望能夠推動與參與太空文明的建立，想要設計火箭、電腦、機器人，很多人就這樣走進了理工的領域，日後成為工程師與網路創業家。馬斯克與貝佐斯，就明顯是這樣的人。甚至連貝佐斯不喜歡的川普，也覺得人類應該想要再登陸月球。
然後我們真的在這個年頭了，我們也變成了中老年人，從那年代成長過來的小孩，對於現狀多少是有點唏噓的。說白的，我們應該都意識到，那個曾經期望的未來，落空了。
我們深知，我們的人生或者未來，都不會走向星際。我們見到的子孫後代，看起來並不會變成《星艦迷航記》裡的地球聯邦、成為星際的居民，反而更可能變成網路的居民，甚至是異世界的居民。
與其說是科技跟不上，不如說是文明喪失了這方面的興趣，社會發展變得停滯。我們懷念那種樂觀，懷念那種仰望星空、滿懷夢想的少年時代。
這是這些人投資太空事業最大的動力，問他們出於什麼原因，他們都認為人類早晚要這樣做。而他們有錢、有技術和能力、有經驗，就該這樣做。心裡想著，也好，雖然可能非常艱鉅，但如果人類真的登陸了火星，那麼我們未來的孩子，也許會重拾對宇宙的熱情。
因此，就算你不喜歡他們，覺得他們是慣老闆或政治白痴也好，他們承載的，是一整個世代，老去的孩子們的夢。而且，代表他們選擇在暗淡的年代走下去，企圖把人類征服星空的偉大志向薪火相傳。
炫富的方式，會決定人類的未來
對於那一輩人來說，天堂並不是雲上的宮殿，而是漆黑一片的宇宙。故天堂存在，只看我們的科技能否把我們帶過去。
這也算是一種炫富。總會有人批評，把錢燒去太空是一種浪費。如果人類最終文明衰落，那麼我們在太空的一切都必要遺棄，倒退回講血緣、講家族，那些大家爭奪土地繼承權的中世紀。
所以這些燒掉的錢，很可能最終是浪費的。但是，我們今天的科技會進步，這一些人確實就是關鍵，因為只有他們還願意將資源投在太空事業上，換取一點點人類走向星際，而不是走向內捲的機會。
畢竟，這比起包養一大堆小老婆、買下珍奇的食物然後倒掉、建築大量的神像或豪華的墓地，或者讓子孫在網絡討論區裡炫耀自己收租收到手軟，甚至是拿錢去侮辱別人的尊嚴取樂，實踐太空夢多少對人類的未來比較有一點價值吧？
不同的社會裡都有富人，不同的社會都有人炫富。只是炫富的方式，決定了人類的未來；也必須有這樣的人，財富才能推動人類走向真理與科技進步。財富既可以令人類向前進，也可以令人類墮落。
在大航海時代，第一個發跡的就是西班牙帝國，憑藉新大陸運來的黃金白銀成為了日不落國、成為歐洲的霸權，但是西班牙並沒有因此帶領人類進步。這些航海事業的財富，全都流入西班牙的土地貴族手上，全部都花在酒色財氣、豪華鋪張、炫耀虛榮和爭權奪利上，養出一代又一代不用工作的子孫。都那麼有錢了，又何須發展什麼科技與產業？
最後的結果，就是什麼都沒有了。西班牙被英國擊敗、財富消散，產業不僅沒有進步，錢太多助長的是不斷澎脹的資產，通膨的代價是令底層的生活更困難。貴族們全部靠收租不用工作，甚至覺得工作是一種下等的行為，加以鄙視。
事實上，繁榮往往是建立在對於發展與技術的重視，沒落的社會，往往是走向爭奪特權與繼承。
去到今天，西班牙還是西歐比較窮的國家。決定社會進步的並不僅是財富，還要看財富落在誰手上，和他們是怎樣的人。
看到西班牙的例子，就會知道，就算你再討厭貝佐斯這種企業家，財富落在他的手上，可能還是比一大堆人好。
墮落是何其容易的事情，而且墮落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墮落了。像美國這樣的土壤，是難能可貴的。哪天我們自己能建立這樣的土壤嗎？我有想過這件事，但我並沒有很大的信心。
＊本文獲「Chenglap 文章筆記」授權轉載，原文：[社會觀測#114] 炫富不一定是鋪張浪費，也可以是追求探索與進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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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：倪旻勤
核稿編輯：陳瑋鴻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