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中午前往市區的時候，搭到一台還不到一年的新車，是Toyota Cross的油電混合車。這個開Uber的運將大哥蠻客氣的，上車後我禮貌的向他打招呼：「今天路上車多嗎？最近景氣感覺怎麼樣？」

這大哥看起來大概50歲上下，他笑笑回答：「最近客人的量有稍微減少，不過大致上就是勤勞多開一點時間可以補上。景氣應該是還好，普普通通。」

我話家常的和大哥閒聊著，問他：「大哥您開計程車幾年了？」

曾當貨運司機，月入近9萬

運將大哥說：「其實我開沒多久，1年而已。之前做貨運司機，但因為體力下滑，加上年紀也快50歲了，覺得這不是辦法。後來改成來開計程車，收入沒差多少，而且不用搬貨。」

「我看貨運公司常常在徵才，開出什麼保證月薪6萬，另加獎金，但還是徵不到司機，現在缺人真的這麼嚴重呀？」我試著問問該行業的現況。

運將大哥親切的說：「什麼6萬？7、8萬都有，確實就是沒年輕人想做，因為實在太累了。早上7點前就去理貨，然後常常要忙到晚上8點，回去洗個澡、吃個飯，馬上就要倒下睡覺。真的非常操，3大貨運都是操到死。」

「大哥之前是在哪一間？黑貓嗎？」

運將大哥講話很斯文又溫溫的，不太像是印象中的貨運司機，他說：「我不是黑貓，我是貨運再外包出去的那種。因為我有自己的貨車，所以可以賺更多一些錢，假如是單純去上班的員工、用的車是公司的，賺的就比較少。我大概9萬差不多，而且比較不用操這麼晚，晚上6點多就可以回家吃飯。不過年紀慢慢有了，身體容易受傷，還是轉行了。」

聽起來，這些勞力工作的職場生涯曲線真的比較短，也難怪上一代的父母常常要孩子盡量不從事。但也因為如此，現在很多勞力工作都出現斷層，即便沒一技之長的人，也不願意從事。

我試著繼續問運將大哥的觀察：「那大哥您怎麼看這個缺工問題？明明這些貨運公司的確很缺人，待遇確實不只給3、4萬，那為什麼很多人又喊著薪水太低，說一個月領3萬根本活不下去？」

運將大哥49歲了，加上都在基層看比較多，問問這樣的前輩總是會有新的收穫。

大哥想了幾秒後說：「其實主要就是大家書都讀比較多了，大家會想說自己大學畢業或碩士畢業，這種工作不能做，要不然不就面子掛不住。再者就是寧可在服務業吹冷氣，領3萬多，反正住家裡也花不到太多錢。那我們這種貨運搬貨夏天真的很痛苦，天氣很熱，流汗流到你難以想像，你說現在的年輕人不想做，也是正常。」

「大哥您之前除了貨運司機外，還有做過什麼工作嗎？」看著窗外熟悉的風景，我一邊繼續跟運將大哥聊著。

開便利商店7年，沒有一天不去店裡上班

運將大哥說：「在之前，我跟太太開全家便利商店，開了7年，合約到了，我就收掉不做了，之後才去貨運。那已經是快20年前的事情囉！」

聽到這個跟我們日常民生很相關的話題，我充滿了興趣，繼續問著：「大哥您跟太太為什麼7年後就不續約了？當年開便利店不好賺嗎？我是有聽說現在普遍很難賺了。」

運將大哥說：「當時是這樣，合約到了，總部希望我擴大，隔壁也租下來讓整個空間更大，就是那種可以讓客人用餐、吃東西的座位。我原本一個月店租7萬，隔壁如果要再租，豈不是要14萬？這壓力真的大。加上重新裝潢，總部說要300萬。我心想靠腰，這幾年下來存款豈不是要再砸進去？」

「那後來你怎麼辦呢？」

「然後總部主管派人來談，說裝潢費又評估了一下，應該不用300萬，280萬就可以搞定。我心想，這是有差多少啦！後來總部試著說服我，我一度有軟化，畢竟他們也是希望擴店，分店多他們才賺更多。哪知道，他們去跟房東談的租約結果嚇死我，說兩間一起租要18萬！我心想現在一間7萬，兩個空間14萬也就算了，結果這個數字我是要賺什麼？」

「這租約都是總部去談，不是您本人去談呀？」

運將大哥繼續說：「是啊！租約我們不管的，除非店面是自己的。以前熟食進貨我們可以自己判斷量，後來我們的制度也跟進小七，都是總公司決定。你知道我們每天丟掉多少麵包、便當、飯糰嗎？丟到真的很心痛。賣不掉的通通都要店主吃下，都算我們的，我當然就不繼續做了。」

「不能決定自己要進多少貨，這真的讓人很苦惱，而且每天丟這麼多食物真是蠻浪費的。不過大哥您當年應該還是有賺錢吧！便利商店20年前感覺還蠻不錯的。」

運將大哥語氣平平說：「那7年的時間，我沒有一天沒去店裡上班，更別說出國玩。要離開台北2天1夜都不行，缺工讀生就要自己下去頂。我曾經一個月扣掉房租跟成本後，總部匯過來40萬。」

「40萬蠻多的呀！這樣還是很值得才對。」

運將大哥連忙補充：「不是這樣的，這40萬還要再扣人事成本，也就是整間店的正職還有工讀生，我們夫妻倆自己的薪水也要算一份吧。我很多同行現在都不好，跟我說好在當年我閃得快。現在缺工讀生的問題越來越嚴重，當老闆的要自己下去站大夜，你說這樣一個月扛了風險又要長工時，就算賺10萬，有很多嗎？」

「這麼說起來也是，還好大哥您當時退出了。」

後來很快就要到目的地，就職業生涯這部份，蠻有收穫的，感覺又認識了一個行業。

其實很多社會小人物都很辛苦，關鍵在於自己的興趣究竟能不能跟職業做結合，要不然哪有什麼不辛苦的行業。

最後我祝他順順利利，開車賺大錢，下車後跟他點個頭把車門帶上。我想著，現在台灣超高密集度的便利超商，在持續缺工的浪潮下，將要怎麼發展？

用汗水賺到的錢是踏實的，不要看輕汗臭味。也不要覺得自己不能做，其實大家都是為了生活，而且很多藍領賺的錢不會比較少。

＊本文獲「畢德歐夫」授權轉載，原文

責任編輯：倪旻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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